2009年10月4日 星期日

白銀帝國-要不要等個導演剪接版

看完白銀帝國,心裡有個老大的問號?就這樣嗎?花了郭老闆的四億就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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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砸錢是看得到一些成績,對時代的考究,攝影、服裝、場景、道具皆有可觀,其細膩寫實的精緻度,媲美好萊塢,是華語片少見的。

但劇本怎麼這麼爛,怎麼連個故事都說不好。

有太多跳躍,情緒斷裂,交待不清。邱掌櫃怎麼又背叛老東家了,康三除了窮人開戶之外,還有其他什麼經營之術,他跟繼母之間的感情,著墨最多,卻還是有許多地方說不清,郝蕾的杜筠清怎麼會嫁給張鐵林,劇中只一句帶過:被騙,觀眾可不是這麼好騙的。

這部片片長約105分鐘,再扣掉最終落落長的工作人員表,只剩95分鐘了,要說這麼一個複雜,又這麼鋪陳的故事可不容易。我不禁想,是不是不要這麼早給這部片蓋棺論定,雖然兩千萬的票房算是真的蓋棺了。不過我還是想,要不要等DVD出時,看能不能看到一個導演剪接版,再給定評。

可惜了這麼細心拍得一部電影,不知道導演還有什麼「剪掉的段落」,看能不能補回來把這部電影說得更好吧。

2009年9月25日 星期五

悲情九份

現在人提到九份都喜歡加上悲情兩個字。但金瓜石的人說,《悲情城市》講的是金瓜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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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找了一個非假用來到九份。因為聽說例假日時人山人海。我從車上下來,整理著器材,旁邊一位老先生盯著我瞧。然後突然就問我:「你來這裡做什麼?」我倒楞住了,過了半晌才很可笑地回答說:「看看。」

那老人的態度其實很友善,我覺得他是真的想知道這個答案。

我沿著那條有名的豎崎路的階梯上去,狹窄的路兩旁都是架著畫架寫生的人,當地人似都已習慣如此,在日常行止間沈默地避讓著。我胸前掛著相機走在這古老的街巷中,令我有一種侵略感的不安。這種聚落,這些房子,跟我在畫冊、攝影集中早已認識的一樣。只是現在這裡面是有住人的,人們在裡面吃飯、看電視、睡午覺,當我的鏡頭對著他們時,我有種自己好像違建查報員的感覺。

除了我這個違建查報員外,還有許多人都來到了九份。

我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剛打掉的廢屋想取景。那裡對著海。視界極好。但有幾個學已挑了這個地方寫生。後來還來了一對穿著婚紗禮服的新人。學生的老師原來跟鄰居談著這幢房子的事。鄰居說屋主打掉了舊屋是要賣,一佰萬。老師很感興趣。後來又聽說有:間視野更好的房子也要賣。老師又匆匆趕去看了。

我還想攝取一家叫 「悲情城市」的茶館。九份現在這種讓人飲茶喝咖啡聊天休息的店開了很多,聽說《悲情城市》中陳松勇的酒家就是開在這裹。我想取一個它的全景,但無論怎麼取,都避不開門口停滿的轎車,只有放棄了。聽著裡面放著陳淑樺的台語老歌專輯的歌聲傳出來,我是一點想進去看看的念頭也沒有,我只想起製作人李宗盛對這張專輯的自評:「原味盡失」。

不過現在再要討論九份的原味也變得沒什麼意義了,藝術家 (或者不全是藝術家)紛紛搬來,建構他們信念中的九份。他們的信念,無論是樣式主義或是機能主義,是後現代還是包浩斯;相對這種燦然齊備的現代藝術,九份只是個因採金而暴起又暴落的山城。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希望老師買下那間屋子。

-----1993年1月9日中時人間副刊

2009年9月24日 星期四

都鳥

第一次看到「都鳥」這個名詞是在一本日本的鳥類圖鑑上,我不懂日文,看這類書像小女孩讀儂儂月刊一樣,只是看其精美的圖片,彌補國內相關書籍的不足。標明都鳥的這種鳥我認得,是紅嘴鷗,臺灣算普遍的冬候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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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特別叫紅嘴鵲為都鳥,可見這種鳥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地位。一般在國外的都市中,只要有水,不論是臨海,或是有大河湖泊,都常見鷗科的鳥,與都會人共同生活。在臺灣,早年的紀錄這種鳥並不多見,近年來卻常見於關渡沼澤區,而後也在華江橋下留下蹤跡,今年伊始,我卻在找家的陽台上,看見中正橋旁新店溪上空經常飛著一種體色灰白,翼端尖形且常保持著停翅滑翔姿態的鳥,這應該不是常見的鷺鷥了。我疑惑著拿著望遠鏡去河邊觀察,很驚訝地認出牠們是紅嘴鷗。

我才知道這種鳥確是特別,雖然牠們並不罕見,且華江橋下也光臨多年了,我後來查閱紀錄,也知道有人已在此地紀錄過牠們,但我在此觀察牠們到日落黃昏時,才確定牠們不僅是在此覓食,牠們的棲息更深入了內陸,抵臨了中正橋、永福橋一帶。這裡與華江橋又有不同,因為這裡的河幅狹小,河川地也都被闢建利用了,兩岸盡是人潮麕集之地,而且牠們棲息的那片沙洲是由於近年來新店溪上游水土的破壞,泥沙快速淤積所形成的,面積並不大,也就是說,牠們其實是在做河兩岸數萬居民的近鄰。

這片不算大的沙洲今年很熱鬧,鷺科、鷸科中常見的冬候鳥,都有光臨的記錄,但牠們都只是來此覓食,偶爾見,待一下就走了,真正生活裡這片沙洲上越冬的,只有雁鴨科的一群百來隻的小水鴨,以及我估計約有二十隻左右的這群紅嘴鷗。

小水鴨雖然生活在此,但牠們一貫地,對人保持相當的距離,一見有人靠近,啪啪啪啪,一呼百應,立刻全飛走了,但也不飛遠,見人走了,就又回來了,牠們實在是很可愛的鳥,天色漸暗了,小水鴨們一隻隻縮著脖子準備睡了,我相信牠們會如傳說所說的,有幾隻清醒著守夜,在這麼一個都會中,要討生活並不是容易,我相信牠們能生存下去,而牠們也會繼續著與人類保持距離。

但紅嘴鷗不一樣,牠們的飛行能力較強,待在空中的時間較長,也較不畏人,有時就從岸邊大樓的窗口陽台前「刷──」的掠過,真不愧是都島。我想,若是有人從窗口扔塊麵包屑出來,說不定真的會去接。

但這不過是狂想,中國人的保育觀念還做不到去餵籠子外的鳥,我們若不去干擾牠們的棲息便已是萬幸。而牠們會在此越冬,我突然想到,也許就是因為牠們雖然是我們的近鄰,但很反諷地,是我們污染了這條河,使此水宛若死水,使人們絕足於此,才奇異地為這些鳥,在都市中留下一席之地。假若這是一條清澈的溪流呢?我手中有張臨河的一幢新建大樓廣告,建商的彩筆,新店溪成了一條碧藍的河流,陽光普照,水中沒有垃圾、淤沙,只有遊艇、風浪板、日光浴的泳裝女人。而奇異的是,他們還畫了點點的沙鷗河上翱翔。我實在很喜歡這種感覺,雖然我知道這實在是個「不實」的廣告,且不說俟河清之日幾何。沙鷗來時的季節似乎不適合日光浴。而且在如此熱鬧的水上,大概眾鳥將不可能有一席之地吧。

幾種在都市中生活的鳥兒,麻雀靠的是牠們的機警、靈活,永遠與人類保持一定的距離;燕子靠的是牠們幾乎無需落地的高超飛行能力,這兩類鳥是有牠們特殊的天賦本能。而西方國家都市還有野鴿,就是家鴿的野化,並沒有特殊的能力,且在都市中食物不足,要靠人們的餵食,但在臺灣,由於牠們太令人容易想起三杯鴿,卻是難以活存下去。

紅嘴鷗能成為我們的都鳥嗎?從國外的例子中,牠們願與人類親近,只是我們能在都市中留下一席之地給牠們嗎?

這樣的要求是基於什麼呢?有一種生態理論是「在一個地方與人共存的動植物是當地的人生存環境的指標」,人類也不過是都市叢林中另一群討生活的生物。只是對都市而言,也無所謂的生態指標可言(若有,可能是「不適於一切高等生物生存),與人共存於都市的動植物,標測的毋寧是一種道德的指標:我們是否尊重另一種生物與我們相同的生存權。或是說,我們是否在意與一個自然的生命發生連繫,而這樣的,連繫讓我們感到,在這麼一個孤絕的都市中,我們並不孤獨。

「飄飄何所似,天地一沙鷗」,沙鷗給我們的印象一直是一種象徵自由與超越塵世的鳥,但我卻又不得不想到在契可夫的《海鷗》,一隻住在湖邊的海鷗,幸福而自由,卻被在湖邊農莊裡的一個人偶然看見了牠,因為沒有事情可做,就把牠給毀滅了。這就是與人類共同生活的代價嗎?想到這裡,找不禁懍懍然。

--1992年5月16日台灣新生報新生副刊

2009年9月22日 星期二

世間少年的秘密荒地

天氣很好,我帶著狗去散步,信步過了堤防,到了堤防外新店溪畔的那片河川地,我已經很久沒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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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這裡是一座公園,四周圍著欄杆與圍籬,門口張貼著一張告示,上面每句話開頭都是禁止,第一條就是禁止攜帶家犬入內。

「這裡不歡迎我們唉!」我對著我的狗說,牠也是一臉無奈地望著我。

公園裡人相當多,狗也不少,這時候我並不想在這麼熱鬧的地方,我帶著狗繞了過去。

市公所興建這座河濱公園,將原先荒煙蔓草修整成花木整齊排列的綠地,原是人人稱道的德政,但諷刺的是,旁邊也同樣是市公所所設立的,前一陣子成為抗爭焦點的垃圾場。但其實還不只這些,公園旁邊市公所又設立了小型車拖吊場、小型賽車場。再往下去早覺會圍了一片晨操場,老人會弄了象棋社,旁邊有一間養豬場和它的污水管,另一邊還有間廟,養了一大群狗的流浪動物之家,網子圍起來的棒球打擊場。垃圾場再過去是個停車場、園藝花圃、海釣池、教練場……沿著河一路下去。

這裡原先都是荒地的。我很清楚,因屬它曾經是屬於我的,一個探索著世間的少年。

河川地,在每一次大雨之後,洪水漫漫而來,溪水暴漲,淹沒這一片土地,於是這片土地注定成為不可開發的荒地。荒地就是荒地,它不會有什麼用,除了讓大水來淹它。

而荒地似乎又是注定要被人開發的。人來了,看到荒蕪了的土地,他們想著地盡其利,想著閒置了它可惜,於是人們推平了它,鋪上了水泥,蓋了房子,一片荒地成了整齊有致(或是雜亂無章)的公共設施(或是違章建築)。這並不是技術上或法律上能不能開發或可不可開發的問題,而是人們心目中認定:荒地就是要開發。化荒地為良田,就是件值得歌頌的功德。

只是在我的記憶中,很難去忘記,當我還是個小小孩的時候,也是這樣帶著我的狗,越過那一道堤防,眼前,就是一處永恆的新世界:永遠讓我去探索的新天地,而我是一個不懈的探索者,這片自由新天地的新主人。它雖然荒蕪,但無限寬廣,沒有人在這裡用圍欄宣示著主權與規律;它寂寥極了,但草叢中一陣輕微的觸動,土地裡一股躍動的生機,我能聽到,我能感受到,那在我的記憶中,永恆地逡巡著。

這不是對童年記憶的沈湎,而是我們對荒地的價值知道的很少,總以為它是無用的,我們卻不知道荒地能成為人的生存與大自然的肆虐間的緩衝,也是我們與這個擁擠的世間所有的一處空白角落,這裡,是要讓我們心靈能時時地解脫與不懈地探索。

現在,這裡處處遺留著「利用它」的痕跡,樹立著「擁有它」的標示。我們已經失去了這片荒地,但每個人似乎都很愉快。

---1991年12月6日中晚時代副刊

2009年8月17日 星期一

非誠勿擾與海角七號

非誠勿擾與海角七號其實沒什麼關係,只是推薦我看的朋友跟我說:你就把它當成去年台灣的海角七號,都是打破當地的有史以來的票房紀錄(非誠勿擾3.4億人民幣,16億台幣),而且都是小成本的輕喜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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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此之外還有可以比附的地方嗎?都是愛情片?(海角七號雖然有組雜牌軍樂團的重頭戲,但在導演魏聖德心目中,那段中日的師生戀可能才是他的摯愛。)還有呢?

我覺得最有趣關聯的地方在,非誠勿擾居然有一股台灣味。

這股台灣味讓人感到不可思議,這部片雖有個很台妹的女主角舒淇,也有徐若瑄代表著台灣妹形象在相親的對象中。但這部片的導演馮小剛一向都是很京味,葛優也是京味,這股台灣味讓我在北海道之旅那一段最讓我感到有趣。

秦奮陪著梁笑笑要去一趟遺忘之旅,可以選擇的地方很多,最後卻選了北海道,這有意思,北海道是台灣人發掘出來旅點,過去即使連日本人,也只把北海道當鄉下,不認為那裡是觀光勝地,北海道可以說是最台味的旅遊點。三個人在北海道的旅遊過程,也很台,例如泡溫泉、與居酒屋女侍玩鬧等等,這種台味其實是很難具體說出,但台灣人一看就知道。

後來查了資料才發現,這部電影雖然馮小剛加葛優的常年拍檔,但其實還有個台灣影人陳國富在其中發揮了重要的影響力,這股台味應該是從這裡發展出來的。

現代電影的血統有時也是很難說的。

2009年8月4日 星期二

可惜了 赤壁

聽說吳宇森要拍赤壁,就想:他會不會拍成「赤壁之英雄本色」,果然,一語成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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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集赤壁看下來,真覺得:花這麼大錢,搞那麼大場面,用那麼技術,最終就是一堆錢、場面、技術的堆砌,除此之外,就剩下英雄本色了。

周潤發是聰明的,拒演周瑜時被大家罵到爆,耍好萊塢大牌、只向錢看、不顧舊誼……。但我當時就心想,他說不出的苦衷應是:這部片應不是適合吳宇森拍的片子。

好導演應該有自知之明,什麼片子適合自己拍,接到不適合的也不是不能拍, 神鬼戰士(Gladiator)是瑞德利史考特(Ridley Scott)導的讓我嚇一跳,我不以為他是適合拍這種史詩式的歷史劇導演,但他成功了,我想這是他尊重編劇 威尼斯科森的結果,不強加自己個人的喜好與風格在這部片上。

赤壁最大的失敗就在它太吳宇森了,吳宇森不肯放手。

吳宇森愛在片中搞兄弟情誼,在這種三國題材他要是拍「桃園三結義」、「千里走單騎」可能還可以,拍赤壁,劉、關、張成配角,周瑜、孔明不能鬥智,也要惺惺相惜,但偏偏這又不是「喋血雙雄」,一個警察對一個殺手。梁朝偉跟金城武的互動成了這部片最大的「笑」點,但這裡應該好笑嗎?

小喬在決戰前夕直奔曹營,我看到此不禁大罵,一場決定三分天下大勢的大戰,成了男歡女愛的茶室情挑,杜牧:「東風不與周郎便,銅雀春深鎖二喬。」是反諷,戲都拍到這樣了,吳宇森還想要反諷嗎?

沒有歷史感的人拍歷史劇就是如此,他越是想一本正經,結果就越發可笑。

赤壁這樣一個題材拍成這樣,真是可惜了,火燒連環船拍的真是威猛,但讓我看了只覺得可惜,好大成本啊。




2009年7月23日 星期四

跑班的學生

我從這學期開始接受一個事業忙碌的親戚請託,代他督促他即將考高中的孩子課業。那孩子的成績原來還不錯,但是近來我發現他的學習情緒很低落,我探究了幾次,卻得不到他的合作。而在這次月考之後,我發現他這兩次月考的成績單竟然是由不同班級不同導師所簽發的,我才覺得事有蹊蹺,決定親自跑一趟學校探究竟。結果事情複雜得出我想像之外,我跑了好畿趟才弄清事情的究竟,才了解我們的教育制度在升在主羲的作祟下,其所受到的扭曲,著實令人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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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教育部三令五申禁止能力分班的政策下,落實到我們的學校單位中,他們的對策就是的確在編班時照教育部常態班的政策先編好常熊班,但實際上他們卻更變本加厲地以每一次月考的主科(即聯考要考的科目)成績作依據,依各科或總的排名的順序,將學生調動,集中同一成績區段的學生一起上主科課程,主要就是將成績不好的學生趕出前段班,任其自生自滅,行能力分班之實,自然所有的教育資源還是集中到前段班中,其瑣碎甚至到,不同主科的成績的表現,學生必須在每一不同的科目上課時往來穿梭於不同班級之間,遭就是跑班上課。等到下一次月考之後,再依新成績重新調動、集中。全班只有上副
科時才會共聚一堂,當然也要副科沒被挪用才行。

我了解學校現行的這套對策之後,對我們的教育工作者的智慧與用心只 有感到欽佩,只是痛心他們屬什麼不將這些用心去用在好好照顧到包含著所有成績好與成績差的學生的整體,而不是用心一群而放棄其他。他們都受教育的專業訓練與多年的教學經驗,難道他們不明白,以成績為一切標準,把學生像皮球一檬踢來踢去會對學生的心理造成多大的傷害。學生。要不停地面對不同上課環境、老師,他們要如何適應,學習成效會好嗎?老師又如何來掌握學生的生活與學習狀況。事實上,據我所知,面對變動得太頻繁的學生,老師連最基本的出缺席情況都無法掌握,後段班的學生本來就不愛上課,利用這種混亂情況逃課的情形尤其嚴重。

這種制度再配合上中國社會特別嚴重的關說與特權文化,情況更是混亂,僅以成績為標準也不能貫徹:因屬這種做法違反規定,所以調勤學生時.不敢有任何文書登錄,純粹是自由心證,這樣讓主事者更能上下其手,關說,特權的情形也特別嚴重,成績差的學生很輕易就走後門去前段班上課。我深入了解後發覺,我輔導的那個孩子,成橫早已達回前段班上課的水準,卻沒有被調回去,原來名額是被一些有辦法的學生佔了。

孩子是不會知道去爭取他們應有的權益的(假如在前段班上課也算是一種權益的話),我只有去告訴他的父母,他父母到學校去理論,揚言:要找關係也不是沒有。第二天,他們孩子就馬上調回原來的前段班。

這個孩子是回去上課了,但這也表示有另一個孩子被踢了出去,而且還有很多孩子還在這個制度下,被學校、老師們踢來踢去,也許有一天,他們將被踢入到罪惡的淵藪中。

---1993年1月14日中晚時代副刊

2009年4月8日 星期三

葉問之不能說的秘密

葉問是武打片,打得漂亮又不花稍的武打片,但絕不能視之為傳記電影,葉問的生平跟劇中所述實在有相當大的差距,編導只是想借這麼一位武術大師,提供一個能有武打的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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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葉問的生平我也沒深究,我只是看維基,不過也夠知道跟電影所述實在有相當大的差距)

不過葉問畢竟是近代人物,跟黃飛鴻、嚴詠春、甚至少林五祖那種帶有幾分傳說性質人物不同,人家不免要看看真實葉問的生平,而且也真能找得出來。葉大師雖已逝,但跟他接觸、交談、甚至熟識的人不少 ,生平行迹的文獻也所在多有,兩相對照,就可以看出其中差異的趣味。

葉問中最不真實的一點,就是把他塑造成一個抗日民族英雄。最後那場與三蒲將軍的大戰,大家看得精彩,血脈賁張、情緒昂揚,但稍一想就知道,這場景是毫無真實的可能性。


真實人生的葉問(左)與電影中的葉問,到底有多少差異呢?

黃飛鴻大戰洋鬼子,霍元甲大戰日本鬼子,正邪大戰是戲劇最不可缺的元素,但是不是真實情況,因難以探究,大家也就看得過癮就好。但葉問大戰日本軍閥,這個日本軍人是誰,這不過是50、60年前的事,每個日本侵華的高階軍官大概都有名可查,生年、卒日、事蹟、死因都有記錄,什麼時候冒出了個三蒲將軍,更何況電影背景的不真實,更讓人難以進入情況,日本侵華時期場景那會如會電影中所描述得跟原子彈爆炸後一般。

最近的另一部傳記電影「梅蘭芳」,那是傳記電影了,雖然有編導為戲劇化創造的成份,但基本上事跡人物都沒有太大出入,只是演繹的方式混有編導的意圖。

看葉問電影中,這種真實與虛構差異就有趣了,有趣在那裡呢?真實的葉問不是像電影中那樣是個生活優渥,好武、不積極營生的富家子弟,葉問家境可能不錯,他能被送去香港讀書,表示他家境應不差,但不表示他沒工作。但為什麼不明說他的工作呢?他不是做什麼見不得人的工作,他可是個軍官兼警察呢?(那個時代軍警是不分的),只是他是國民黨的。

葉問真實人生也真有抗日事蹟,只不過不是跟三蒲將軍大打出手,他在國民黨的麾下從事諜報工作,這可不能在準備在大陸市場盛大上演的電影中明說。按他友人的記載,葉問在香港也從不提他曾是國民黨的軍官,甚至連對他兒女都不提,這自是他明哲保身之道。

電影最後的文字補述最有趣,內容說葉問在抗戰後,在1949年到了香港,先開始在港九飯店職工總教拳,之後成立詠春體育會等等,自此成就了他一代武術宗師的地位。

但葉問在1949年去香港做什麼?抗戰勝利了,愛妻愛家的葉問一家團聚了,他應該在佛山再重拾他戰前平靜、和樂的生活,他去香港做什麼?

1949中華人民共和國誕生,葉問逃難去也。

葉問不但是抗日英雄,可能還是反共志士。

但這話若挑明了說,內地人大概只能從網路下載才能看得到葉問了。

之前雖沒被禁,但事後被傳出女主角湯唯被封殺的「色戒」,恐怕也是如此吧。一般人猜是因床戲,床戲都被剪了那還有封殺什麼?

我想原因也是「國民黨抗日」吧,這個話題有機會再細說。

也因此,葉問只能用詠春拳抗日,喚起民族之魂,不能用他真實的軍人身分抗日。於是這樣,葉問是部武打片,不是傳記電影。

2009年3月27日 星期五

新水鳥樂園的輓歌

去年底的某一天,我從家公寓屋頂,無意中往淡水河一望,卻見到中正橘下的河面上,有一點一點的灰點在載浮載沈,當時第一個念頭個是─垃圾,再轉念一想才發覺,這很像我在華江橋下看到的景象。我立刻拿了望遠鏡跑到河堤,透遇望遠鏡看出去,果然,水鳥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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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水鳥為什麼會來這裡?幾年前水鳥降臨中興橋與華江橋下時,也曾引起專家們的好奇、研究,當時的一些推論,應該也可以用在這裡:而由中正橋現在的例子倒也可以看出,沙洲的形成可能是其中的關鍵因素。

多年前,中正橋下還是水深流急。但隨著上游的水土保持被破壞愈甚,每當大雨之後,黃水滾滾,短短幾年,中正橋下便出現了大片大片的沙洲。而另一方面,華江橋下的鳥口愈眾,可能也是驅使遭些水鳥往更內河移動到中正橘的原因之一。

當初水鳥大批的棲息在華江橋下時,就有許多人擔心,那裡實在是一個非常脆弱的生活環境,居於市中心的位置,很容易就會被干擾、破壞。然而中正橋下的環境恐怕是更脆弱了。這裡的河面寬度,大概僅及華江橋下的一半,兩岸的河川地也是同樣狹小,尤其是台北縣這一岸,堤防外就是人煙稠密的住宅區,很多人跟我一樣,從自家的陽台就可以看到河面上的水鳥,散步個十分鍾就到了河岸。水鳥在這裡無法跟人類保持夠遠的距雕,因此只要人們的目光一朝這裡集中,他們就不得安寧了。

開始時,這些水鳥還不曾引起大家的注意,我在一月中觀察時,數量最多時曾達三、四百隻以上,但此後數量便不斷減少。過年的前畿天,晴空萬里,堤上、岸邊擠滿了看鳥的人群。有的老人家拿了副玩具望遠鏡好奇的在瞧,而放了寒假的孩子們,在河堤上往河中發射沖天炮,有的拿著玩具槍、BB彈躡手攝腳的躲在河邊的草叢中,砰!砰!我打死你──好一群瘋狂的小獵人。在一旁還有兩個高中生在閒扯,題目是:如何捉一隻水鴨仔。水鳥的數目在急遽的銳減,我最後一次估計,大概剩不到三十隻了。這一處新水鳥新樂園的命運似乎就是如此了。

其實,這裡能成為水鳥的樂園嗎?水鳥們萬里迢迢來到這裡,是為了要尋覓一處溫暖且有食物的地方。但他們不會知道,那些河中漂浮的垃圾,岸邊菜園用過棄置的農藥罐子……,會對牠們造成什麼樣的傷害,而這些,我們也還不知道。

我只能看著他們,卻沒有賞鳥應有的喜樂。也許他們明年不會再來了,這樣,或許才是個比較好的結果吧。


--1992年2月13日中晚時代副刊

2009年3月24日 星期二

看梅蘭芳的遺憾

梅蘭芳不管是不是一部佳片,很多人已提到它的缺失:三段式的劇情,品質也是每況愈下。我看梅蘭芳時,另有感到不同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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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蘭芳是傳記電影,但這部傳記電影失真不少,最大的失真是:它神化了梅蘭芳,卻醜化了齊如山。

齊如山是誰?電影裡大家都知道就是邱如白。齊家後人已抗議,並想要提訴訟,當然,只要電影中沒有點出齊如山這個名字,在法律上,電影是站得住腳。

只是陳凱歌、嚴歌苓何苦這般對齊如山,這只能說柿子挑軟的吃。

齊如山對兩岸的新生一代,都是個陌生的名字,其實齊如山本質是個學者,除了劇曲,也是民俗、掌故的研究者。他一貫地低調,也不是明星級的人物。按他自己的說法,他若是還有點名氣,也是因為梅蘭芳。

其實梅蘭芳能取得如此歷史地位,也應該感謝齊如山,但這一點,大家都不提了,電影中更被醜化了。

齊如山如何影響梅蘭芳,相關文獻的記載不難查,我不復述。其實電影中關於這一段的描述,雖不是實錄,但大意是對了。邱如白給了梅蘭芳一種戲曲故事內涵與形式融合的新戲劇藝術觀念,讓他超越梨園的陳規舊套,單就這一點,梅蘭芳就不朽了。邱如白出身書香世家,而拋家棄職地投入讓當時人還頗不齒的優伶世界;齊如山家世亦好,他的確按當時的觀念降貴紆尊地去搞戲劇,但他其實腳踏兩條船的工作做得很好,他一直維持的讀書(士)人的身段,對優伶的世界他只提供學術與藝術建議,從不涉入其中。齊如山雖也被認為是梅黨的一員,但他跟梅蘭芳一直維持者一種純藝術領域交誼,絕不涉入其私人的生活、感情與金錢。

齊如山寫信教梅蘭芳演戲近兩年,才在梅蘭芳的邀請下與他見面。之後即使幫梅編劇、排戲,他都是中午過後到梅家(伶人晚上演戲,通常要快中午才起床),絕不單獨一人到梅家,天未黑即返,而且從不進梅家的內室,更別說還會像劇中一樣,單獨見到福芝芳或是孟小冬。他這種做為就是怕人說他「玩戲子」。

兩人之間的合作約20 年,在梅蘭芳1932年遷居上海後畫下句點。齊如山是反對梅去上海,認為對他的藝術生涯是無助的,他認為只有在北京這個文化之都,才能提升梅的藝術境界。梅蘭芳的考慮可能有很大一部分是商業上,也有人認為之後梅蘭芳的藝術成就是止住了。兩人分道揚鑣之後也的確沒有再合作,1949年之後更是相隔兩岸。

照電影工作人員的辯詞,邱如白不是齊如山,只是梅黨人物的綜合體,這一點有可信之處,邱如白是公家單位的處長,這一點就有許姬傳的影子,但若是如此安排,就戲劇上實是一大失敗。

梅蘭芳個人的成就在藝術,齊如山對梅蘭芳最大的貢獻也在此,邱如白在劇中的地位也是如此。邱如白在劇中被塑造宛如蘭妮‧萊芬斯坦,只想做一個盡職的藝術家,把事情做好,無論服務的對象是誰。編導想塑造一個藝術絕對論者,因而干預梅蘭芳私人感情世界,也要梅蘭芳不要放棄演出,不要虛擲自己的藝術生命,即使是為侵略者演出亦可。

這樣一個人物,把他跟梅蘭芳的藝術導師結合在一起,不但沒能提升梅的氣節,反而蹧蹋了梅的藝術。最後邱如白看著病中的梅蘭芳說:你想做一個平凡人……。那更是不知所云,不知藝術的一句話。藝術自有其不凡的生命,是否為侵略者演出,是個人氣節的問題,與藝術無涉,梅蘭芳有沒有為日本人演出,跟他的藝術一點關連也沒有。至於還隱隱晦晦地有著同性戀的意態,那也是蹧蹋人。

如果要安排一個魔鬼引誘者的角色,來突顯梅蘭芳的氣節,那用金錢來引誘可能更好吧。梅的藝術應是孤絕,絕對的崇高,不受玷污,而其藝術導師也應如齊如山,不伎不求,不計毀譽,只為藝術貢獻一己之長,醜化齊如山,也是醜化梅蘭芳的藝術。

齊如山如此被羞辱,自然跟他1949年後赴台有關,齊如山不只逃離共產黨統治來台,他還是蔣介石之友。蔣跟毛一樣都是京劇迷,蔣介石在台推廣「國劇」,在背後下指導棋的就是齊如山。早年台灣京劇的政策與組織,軍中劇團的成立,齊如山雖沒當官,但當官的都尊重他的意見。也因此後來《梅蘭芳舞台生涯40年》與傳記等書,談及早年所排之戲,都刻意忽略齊如山的貢獻,只用一句「集體創作」帶過。

在這種共產黨史觀抱著不改,齊如山不但被忽略,連拍個電影都欺負到他頭上,這有點孰可忍,孰不可忍。

2009年3月16日 星期一

小學生為什麼要學修辭學

這個問題現在搞得很熱門,讓我也忍不住想談一談,現在我也在教一群小學生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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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說大學中文系才會學得修辭學,為什麼要讓小學生學。這話不對,大學中文系也沒教修辭學,至少我讀得大學沒有。其實不只大學沒有,我讀得中文碩士班也沒有,如果我有機會讀個博士班,我相信一樣沒有。

我到教那一群小鬼頭時,才被他們滿口的層遞、映襯給嚇到,因為我並非學校老師,只是「民間私塾」,我聽過這些東西,但從來也沒想去搞通那玩意。不過真碰上,其實我也不過是去奇摩知識查了一下,搞清楚這些名詞的意義,剩下的也不難了。

有人說大學校長、教育部長都不會,其實只是他們沒學過,他們真在奇摩知識查一下,也會了。許多事本來就不一定小孩會,大人一定要會。我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皮卡丘裡一堆神奇寶貝的名字、特長,很多小孩子都如數家珍。

只是真得很嚴肅來討論一下小學生為什麼為要會修辭學,論者說小學生語文只要先能理解、欣賞文學之美,作文則是通順易曉為先,再追求文辭優美、內容深刻,修辭學何須學。

這話固然是不錯,但要學生如何理解、欣賞文學之美。多閱讀大概是不二法門,天下事若都是這樣,豈不什麼都解決了。只可惜天下事很少有如此容易的。

學生就是不閱讀,你又能如何。不讀的原因可能是不愛,也可能是太忙,也可能是他們寧可看電視、打電玩也不肯讀。鼓勵他們讀,馬牽到河邊就一定會喝水嗎?

從不讀開始,閱讀能力差,自然讀不懂,也寫不出,這個時候,修辭學就變成無可奈何的選擇了。

修辭學如工具,只是用來幫助閱讀,也幫助寫作。若是能讀能寫,修辭學自是無用。

過 去沒教修辭學是因為用不著,我們便知其然,那個時代,即便功課不佳的學生,提起來寫一篇文字也不會太難,但現在的小孩,我的經驗,除非功課好,否則可真是 有問題。傳統兒童教育便不講究知其所以然,童蒙入學先背三字經、唐詩,之後四書五經也要先背起來,小孩不懂也無所謂,長大後自然能慢慢體會。這種教育方式 已遭近代教育體系摒棄,但我們成長的過程中還是有點影響,不用背,但總是要讀熟。但近年來小學的教綱似乎很愛讓他們知其所以然,建構式數學也是如此,不讓 小學生背九九乘法表,國語文則教修辭學,都是基於同樣的教育理念,就是要讓他們知所以然,這樣的教育會比較好嗎?我只能很鄉愿的說,見仁見智。建構式數學 已被罵翻了,現在也輪到了修辭學。

但小學生,國中生及至於到高中、大學各級學生,閱讀量不足已是共通的問題,修辭學能解一時之急,但終究救不了閱讀量不足造成的問題。

學不學、考不考修辭其實不是問題,有沒有「讀」才是問題。

2009年2月24日 星期二

深夜的拾荒老人

近來我漸漸常在深夜時分出門散步,因為我喜歡此時涼、靜,與日間的燠熱喧囂相比,這時連我家鄰近的巷弄馬路都顯得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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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候還能聞見到許多白天碰不到的事,摸麻將的嘩啦吃碰,夫妻間的反目惡言,夜歸女郎的忐忑不安,醉漢的喧鬧失態,都是在這深夜時分所見到的景像。而這其中令我感到印象深刻的就是那位深夜的拾荒老人。

一開始我很驚訝怎麼會有人這麼晚才出來拾荒,後來想想也覺得這麼晚出來實在也頗有道理的。其一是市公所的規定,晚上七點至清晨五點才能拿垃圾出來(雖然切實遵守的人不多),因此只有夜晚才會有垃圾;其工的理由想是與我一樣,夜涼如水,也少汽車與他的板車爭道,安全又清靜。而應該還有一個理由:他不願在人群中從事他的工作。我會這麼想,那是我觀察著那位老人的行止,與他所受到待遇之後,忍不住要這麼推想的。

記憶中童年時,拾荒老人並不罕見,他們的工作場所便是鄰里巷弄,平常見到他們是很自然的一件事。但近幾年我卻極少再見到拾荒老人了,我原以為是生活富裕了,無須再拾荒。現在我才想通,原來他們是大部分都轉到深夜來拾荒了。 從前看那些拾荒老人,就是把他們視為一種普通正常的行業。那時的拾荒老人,我不知道是不是該稱他們是快樂的,但見他們總是笑眯眯的,和和氣氣地跟街坊打招呼。我們小孩子也喜歡纏著他們,因為有時候我們也會去拾些舊貨來跟他們換糖吃。

但這位在深夜中出來拾荒的老人,我卻是見他一臉的悲憤莫名;或許我是臆想的太誇張了,但他的表情確是緊抿著嘴,目光冷冷,又絕不看人,也不言語,只是沉默地翻撿著人們放在門口的垃圾。我都被他這種一貫的模樣所懾,雖好奇,卻也從來不敢跟他說話。

有一次,在深夜一點多的時候,我又遇到那位拾荒老人,他正在一戶人家門口翻撿著,發出悉索的聲音,突然就從門裡衝出個打著赤膊,拎著支掃把,胖大的中年人,嘴裡嚷著:「該死的野狗。」我和那位老人都被嚇了一跳,那人一看,知道是他搞錯了,竟也沒說什麼,臉上表情也沒有從預期是看到野狗的表情轉變過來。

我才知道那位老人何以悲憤。

記得小時候有一次,一位清潔人員拉著垃圾車經過我身邊時(當時是用二輪板車來收垃圾),我用手摀住鼻子,並隨口說了句:「好臭!」當時父親正走在我前面,反手就是一個大耳聒子。父親沒說什麼,但我知道他的意思,自己知道錯,連哭都不敢哭。

在那時清運垃圾的人是非常受到人們的尊重的,記得當時收垃圾的人來的時候,人們一般的習慣,都會為他們準備茶水,有時甚至就是早餐的豆漿稀飯。那時家家戶戶大概都備有專門給那些清潔人員使用的杯盤。父親的做法更令人服氣,他沒有準備專用的,他每次都是用我們自家用的,然後要我們洗乾淨,再端去給他們用。父親不是準備不起多一副杯盤,父親尊敬他們的貢獻,將他們視為客人,有誰會為客人準備專用的杯盤呢。

現代人的悲哀,是已習慣用金錢來衡量一切,以為錢可解決一切,因此我們從金錢的角度看這些拾荒老人,不去理解他們對我們的貢獻有多大,更不懂得去珍惜去尊重他們。我這不只是感歎著「古風不再」。我更擔心著有一天這被垃圾堆滿的大地開始反撲、即使我們要花再多的錢也無人肯再去清理垃圾、撿拾尚有價值之物以減少垃圾的產生時,我們將會嘗到一個非常苦的苦果。

---1992年11月9日中央副刊


2009年2月15日 星期日

鹹鳥翻身

台灣八哥,是在台灣的島嶼生生態環境下所產生的特有亞種,數量本來不少。牠的特徵是毛色黑亮,體形大,叫聲粗嘎,性情又野又悍,但智商卻很高。過去人們多嫌牠黑色不祥,翼下的白斑像是服孝,叫聲又難聽,雖說能學舌,但遠不如九官,少有人願意養牠。當時商人從國外大批進口家八哥、泰國八哥到國內販賣,這兩種八哥與台灣八哥的區別是:泰國八哥嘴喙、腳是明黃色,家八哥羽色較近灰褐色,體形都較小。雖然牠們都便宜易養,但色不美聲不悅耳,並不討好,常常養一陣子就棄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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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外來八哥適應了台灣的環境,開始大量繁衍:更嚴重的是牠們能與台灣八哥交配繁殖下一代,這樣混種的結果破壞了台灣特亞種的八哥血統的純度,現在我們在野外見到的八哥,大部分都是外來種或是不灰不黑的混種八哥,真正純種台灣八哥已極難見了。

而在此刻,台灣八哥卻又很不幸地鹹魚翻身成了熱門鳥。一年多前有人在電視上展示他養馴的台灣八哥,這隻從小養到大的八哥,聰明可人,能聽主人的招喚,平時不需要關牠,對主人極為依戀、忠心,主人開車時牠還會緊緊跟在後面飛。一時之間,掀起了八哥熱,而要有這種智慧能耐,又非純種台灣八哥莫屬,且得由雛鳥養起。台灣八哥雛鳥成了大熱門,其日漸稀少更增添了牠的價值。

而八哥築巢一向不隱密,雛鳥並不難找。我在我家附近很容易就見過幾對八哥巢,而只有一對是純種台灣八哥所築,但是就在雛鳥孵出後不久便被破壞了。雛鳥的下落很快就清楚了。附近鳥店立刻就貼出了「有台灣八哥幼鳥」的廣告。他這生意一年就做這一次,而我們的八哥這一年一次的繁衍後代希望也沒有了。

鳥店怎敢如此的明目張膽,因為台灣八哥還沒被想到要列入保育類生物。但牠們到底還有多少?台灣八哥的命運是不是終究要走上滅絕?天際不時飛過的八哥卻不能給我們解答。

--1993年4月28日中晚時代副刊

2009年2月8日 星期日

河堤外的菜園

河堤外的市場,清晨時是最熱鬧的時候。這裡最初只是幾個菜擔子,早起在河濱公園運動的人們,都喜歡買兩把鮮嫩青菜回去,生意很好。慢慢地,賣豬肉的也來了,賣早點的也來了,賣衣服、五金、倒店貨的都來了。河川地上搭起了棚子,一個市場的樣子就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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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這裡生意最好的還是那幾個賣菜的,那些青翠鮮美的青菜,據菜販說,這些菜都是天還沒亮的時候,就在河川地上的菜園子裡摘的,那股泥土子香都還留在上面。大家都認為他們賣的菜新鮮、便宜(未經過中間商),安全(無農藥?),有時在中南部風災雨災時,價格還穩定。這些菜販的生意越來越好,越來越多人投入,整個河川地上的菜園,一畦一畦開闢起來。菜農們賺了錢,我們也得到了新鮮、便宜的蔬菜,皆大歡喜,沒有輸家,是嗎?

照規定,只要不是密植高莖植物,對河川行水的安全是影響不大。那還有什麼好顧慮的呢?我只是悲婉河川地上原來遍生的芒草。芒草,就是那種會割人的玩意,許多人認為除掉了好,有什麼好惋惜的;只是我很難忘記,在多年以前,入秋的時候,從堤上走過時,那漫山遍野白茫茫的蘆芒,是一幅多麼絕美的景象,而這早就消失多年了。

還有,在芒草叢中你知道有多少生物在其中繁育滋長嗎?鷦鶯、鴝、高唱的雲雀,羞怯的秧雞。也有鼴鼠等小型齧齒類動物。當然還有只要不去惹牠,牠也不會惹你的蛇,這裡就是個完整的生態。只是隨著河川地被人們逐步地開發利用著,河濱公園、工廠、廟、垃圾廢土場,使絕大部份的生物都絕跡了,幸而芒草還能堅韌地在零星空地上生長著,只要有芒草叢,就還能有鷦鶯、灰頭鷦鶯、褐頭鷦鶯,有時還有錦鴝,牠們雖然不是什麼珍稀鳥類,一小片的芒草叢能成為牠們的家,牠們在其中高鳴、輕盈跳躍,在我們這都市叢林中,牠們是最可親的快樂小精靈。

然而牠們這僅有的生存空間,卻被一畦畦的菜園給取代了。在這河川地,任何人都可以來佔據,想做個城市農夫的人只要找一塊還沒人佔據的地,通常上面會長滿了芒草,找個連續數日後的晴天,放一把火,乾燥的芒草叢立刻燃起來,火熄後那就是塊肥沃的田土了。這樣的場景,隨著河堤上菜攤子的生意興隆,不斷地上演著。原來靠近河邊的土地,是一般人工建築物不會去蓋的地方,但菜園子就一直延伸到河邊,這是鷦鶯們的最後一塊領土,隨著熊熊烈焰,都消失了而我們的生活中需要這些鳥?還是這些菜園?這卻又是一個難有答案的問題。

--1993年5月21日中晚時代副刊

2009年2月7日 星期六

我的康德狗

我將碗裡最後一口飯扒進嘴裡,放下碗。我的狗走到門邊,我打開門,牠舉腿跨出門,開始我們倆每天飯後的散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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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稱稱種行為叫「溜狗」,但我與我的狗的散步,真正的主體是牠。何時走何時停,何處牠要留下一泡尿,何時牠要與牠的老朋友新夥伴,聞聞嗅嗅打個招呼,一切決定都在牠。我陪牠,充其量只是保鑣的身份,因為牠的血統在市面上還有點價值,所以我得防一些對牠別有居心的人。

《養狗手冊》有教人如何帶狗散步,怎樣讓狗亦步亦趨,緊隨在主人身後。只是我不想用這種訓練來束縛我的狗,一隻整天困在狹小公寓中的動物,每天只有這點時間能讓牠遂行牠的自由意念。

不過我雖讓牠隨興,但這個動物的自我制約的意志力比人還強。牠知道當我吃過晚飯就是出門之時,而牠散步的路徑在經過幾次摸索談便固定下來,從此絕不改變。而一路上何處拉開馬步撒尿,跟幾隻狗打招呼都重複且準確得跟康德一樣──據說在康德散步的哲學家小徑上的家庭主婦,在康德經過她家門口時調整時鐘。

只是我的狗在散步時腦子裡在想些什麼?是牠的「純粹理性批判」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1992年7月11日中時人間副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