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0年5月29日 星期六

香肉的故事

天氣漸寒,寫些朱漆的「香肉」兩個字的白水桶也懸掛起來了,在寒風中飄飄盪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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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台灣即如一些鄉野小吃都進了豪華裝潢的餐廳,而香肉店這種全台處處可見的吃店,卻一直都是狹小、 陰暗、甚至是可說是陰森的簡陋房舍。究其因可能是香肉店始終是妾身不明、充滿爭議。而其中,人們最關切的問題──包括吃與不吃香肉的人──應該是,這些香肉是從何來。

學生時代曾與同學們一起探討過這個問題,並且去探訪過多家的香肉店,向老板或單刀直入或旁敲側擊問這個問題,卻始終得不到肯定的答案,大部分都說,來源合法,是從專門的養殖養供供應而的。而那裡的養殖場呢?只有一個老板露了口風,說了個地名,那是一個很偏遠的小村落。我們不捨地找到那裡去,卻一無所獲,當地人都說從未聽過有這樣的養殖場。

學生的熱情就這樣被澆熄了,沒有再追究下去。當時我們所知的就是一些收集來的新聞資料顯示,有人確是會去捕捉野狗(偶爾也會以家犬為對象),賣給香肉店,但數量並不多,香肉店也未以此為主要來源,因為捕狗的行為的合法性尚有爭議,有風險;一般野狗多半都是皮包骨而已,吃客也不喜歡。那麼,真正的主要來源是在那裡呢?

而後我畢業入伍,有一次隨部隊演習,來到了一個小村落。有一次在一連串的衝、攀、爬、滾的戰技演練之後,我累極躺在一條路旁的乾田溝裡喘息。忽然問遠遠傳來一陣陣極淒厲 的狗吠聲,以及擴音器的廣播叫著︰「有人要賣狗嗎?有人要賣狗嗎?」 我驚奇地探出頭來,遠遠看到駛來一輛發財小貨車,車後的載物架已被改裝成一個大鐵籠子,裡面己裝著大大小小數十隻的狗,都是土狗(混種狗)。

「這些狗不值錢,買牠做什麼?」 我一時還想不透。然後突然我明白了,「吃牠!」那時節正是隆冬大寒。

我看著那輛車過去,也看見了那籠了裡的那些狗的驚惶佈懼的眼神。然後我又看到前面的一戶人家,已經有人拖著三、四條狗出來,在路旁等候著。

我以前就注意到,在不少台灣鄉下地方,狗極多,但並不是野狗,多是有人豢養著,這些狗平日自由走動,隨意交配、生產,而土狗又多產。我因此一直很疑惑,這種狗日呈等比級數增,而且土狗賣不掉,也送不走, 養牠們的人家如何負擔得起。

看到這一幕我才了解這些狗是如何被「消化」掉,而都市中人們所吃的香肉又是從何來。原來所謂的來源合法,竟是「寓兵於農」;所謂的養殖場,就是這種收購轉手的人,我看到那輛車上,寫著當初我從香肉店老板那聽來的地名。

我算是了解了香肉的這套產銷體系,只是我一直無法了解,這種將「人類最忠實的朋友」一手養大,再送進屠場的心理,是怎樣的一種人性的陰暗面。

--1992年11月2日中晚時代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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